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鲛人眦目嘶吼。
宋归尘当年没有进神宫,没有参与诛神,他不图神骨不图神魂,可他才是罪魁祸首、是布下阵的人。
百年恩怨,万般悲喜。
薛扶光的手骨节发白,颤抖握着剑:“你以为鲛族占城为王是坏事吗?”
他马上要失控成为魔头,也没了活下去的必要。
只想着,死前顺便将东洲剿灭,也算是为人族做一件好事。没想到,最后居然还是在执迷不悟……
薛扶光身躯晃了下,凝在眼中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。
她任由热泪滚过脸颊:“我后悔了三万个日夜,后悔为什么我当初为什么没能发现你的心结,后悔我为什么没有阻止你。要是我早一点发现,要是我——”她越说越绝望,喉间猛地涌出鲜血,止住了所有话。
鲛人们骤然发出嘶吼,齐压压朝那里冲去。
史书对人类鲛族一百余年仇恨的描述总是很含糊,唯独写到鲛人归乡的那一刻,会多些笔触。
蔚蓝的天幕镶嵌满星子,海尽头亮起幽蓝的光,他视力很好,会看到天尽头似乎有一朵又一朵的花,跟莲花很像,却又不是莲花。花瓣更为锋利,颜色也更为冰冷。
“古古怪,怪怪古……”
一位老人冲出人群,他拄着拐杖,佝偻着腰,泪水流过满是皱纹沟壑的脸。身躯单薄如朽木,凭一股恨意强撑着,手中的拐杖重重击地,声嘶力竭:“圣者!不能让宋归尘就这么死了!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!他有什么脸来对付鲛族!”
他每一次出剑,好像都和鲜血眼泪结缘。
薛扶光身躯战栗了一下,手中的剑慢慢消散,轻薄的剑化为草叶融于天地。
“无耻之徒!畜生!”
“对不起,我若是早知你这一百年都在后悔。”他漆黑的眼珠子望着她,声音很轻,苍白笑着认真道:“我当初……一定、一定不会说不悔。”
所有人都愣住,只看着前方——
哗!
灵犀脸色发白,狠狠握住了手里的叶子。脑袋里乱七八糟,想着村长说的报应,想着薛姐姐说的轮回。
卫流光一愣。
魂魄系于他身,摘星楼内寸步不得离。
其实他也该恨宋归尘。
它说:我不怪你们任何人。
但他还没反应过来,被他塞进袖子里的阿难剑已经迫不及待地飞了出来——阿难剑抖掉了一身的灰尘,时隔百年,满是惊喜,重新回到了夏青手中。
“猪羊炕上坐,六亲锅里煮……”
“扶光,对不起。”
让天雷烈火将他千刀万剐,让他永生永世下十八层地狱!
突然之间,风云变色,来自通天海的狂风卷着潮湿水汽,将整片旷野的声音掩盖——
见赤金曜日破开雾霾,照亮苍穹。
好在现在,恩怨到头,什么都结束了。
薛扶光消瘦的手紧紧握着剑,狠狠地闭了下眼,再睁开时眼眸赤红,泛起泪光。
脸上还有泪痕,却缓缓闭眼,一句话都没说。
而楼观雪作为神明,除了当初被暗算,对世间的一切其实都拥有掌控的力量,并不能体会他的心情,漫不经心耐着性子听。
“算起来,你们每个人,都是被我牵连入世的。”
卫念笙骤然抬眼:“毁剑自杀——?”她回过头,却愣住了,回答她的不是卫流光,也不是上清派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。
天地于这一霎静音。
“如果不是当年上清派对大部分鲛族有恩……如果不是……”
少年不识爱恨,一生最心动。
那些撕心裂肺的吼叫掀开经年累月结痂的伤口。
“圣者!”
蓬莱之灵最后在他耳边温柔轻喃的那句话,夏青现在也终于明白了意思。
薛扶光泪痕干涸在脸上,讽刺地笑起来:“楚皇暴毙,珠玑不得好死,鲛族百年流离,入神宫的所有人身受诅咒——你呢?你又赢了吗?你想报仇,想护天下太平,结果落到现在这个局面。”
宋归尘感觉一阵冷一阵热,砭骨的冷、灼魂的热,他视野模糊,抬头望着天。
少年姿容昳丽,笑容讽刺。
脑海中有无数个声音在怒吼在大喊,搅得他脑袋炸开——
轰隆隆的声响中,夏青低头,对上楼观雪的视线。
“放心,我会保护好他们的。”傅长生开口。
越来越多的鲛人开始暴躁,一双双眼睛都被仇恨蒙蔽,血红一片。
有人在旁边回答了她。
“你不悔,你当然不悔,因为后悔的是我!”
“大祭司!”
少年乌缎般的青丝既没有用冠束,也没有用簪定,就这么垂泻下来。皮肤带一丝病态的白,眼眸是浅褐色的,身上的黑衣随风猎猎,背脊挺拔,气质说不上是冷还是温和,就像一把立于天地的剑,却带着草木光尘的温柔。
宋归尘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,看着她猩红含泪的眼眸。只觉得那眼神如刀刃,一点一点将他所有的伪装粉碎。那些谦润、温柔、从容的表象纷纷瓦解,露出一个苍白脆弱的灵魂,疲惫无措地站在天地间。
后面的话,她已经气血翻涌,难受地说不出来了。如果不是鲛族顾念上清派的恩情,这天下早就乱得无法掌控。
他说了好几个对不起,因为心像被挖出去,空茫茫一片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夏青拿着阿难剑,脸色虚弱苍白,站在即将坍塌的墙上,看着空旷寂寥的大海。
送于一剑。
“圣者!”
他体内真气四蹿,深紫色的魔气流动周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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