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回-《玉楼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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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廖氏眼神黯淡了下来,道:“若真是小三儿,养小二名下,也没什么,总比从别家过继过来好。我怕只怕……”止住了,叹了口气,“你那法子,真当有用?”

    沈婆子道:“管保有用!我特意问了人。说就前两年,我老家便判了桩这样案。有个富户儿子自小被人拐了,大了后才找到,只对方不肯放,说是自家儿子。两家争执不下,县令便用了这滴血认亲法子,果然一家溶了,一家迟迟不溶,这才判出了公道。”

    廖氏沉吟半晌,终于咬牙道:“那就把小三儿给叫过来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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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徐邦瑞比初念大一岁,如今已经十七了,却仍是那种混吃等死货,也还没议亲。实是徐家出了这样事,不但廖氏无心于这个,旁人也不愿意和他家结亲。

    这一年多徐家起起落落,对徐邦瑞来说并无什么大影响,反而因了徐家如今只剩他一根独苗,无论是廖氏还是众多下人眼中,反倒仿佛显得愈发宝贵起来。去年起,身边原本一道混要好人,比如平阳侯、将夏侯府上孙子,渐渐都疏远了他,他没处可去,窝自己那院里,与一院子丫头香钿雪晴等是混得无法无天,什么有没都想得出来,连比他小妹妹青莺都看不下去,碰见时候劝过几回,反被他涎着脸一句“娘都不管我,妹妹你倒是管得宽,小心表哥往后不喜”给顶回来,气得青莺回去哭了一场。原来青莺早几年前,便与廖氏兄弟家表哥廖胜文订了婚,本来约定今年年底便成婚。只徐家如今成了这样,廖氏兄嫂便起了反悔之意,前些时候廖氏差人上门试探这事时,被兄嫂推诿着混了过去,说是刚前些时候,为稳妥起见,再拿青莺和廖胜文八字过去合,合出来竟是不吉,想是起先那回有误,正想破解之法,叫再等等。廖氏心中气恼,知道是兄嫂就高踩低有意悔婚,却也无可奈何,回去了反冲青莺发了几句火,也就过去了。只青莺却是落了下心病,被徐邦瑞这样一顶,哪里还忍得住,自然伤心不已。

    到了如今,这些时日来,徐邦瑞和从前旧友渐渐又玩到一处了,自然外头乐不思蜀。这日混完了刚回来,便被等着廖氏一个指头戳上了脑门,恨恨骂道:“你个不成器夯货!如今咱家就指望你一人了,你不好生学着上进,反倒天天这样外头厮混,你是想气死我吗?”

    徐邦瑞一张嘴,素来便像抹了蜜般得甜,这才哄得廖氏团团转。见母亲气苦,忙上前作揖讨饶,发了一通自己往后定会学好誓。廖氏脸色这才渐渐缓了过来,道:“跟我去个地方!”说罢转身便走。徐邦瑞不明所以,挠了挠脑袋,跟着廖氏去了。一直被带到城外,看见清远庵,知道是自家供那座庵子,本恹恹,登时来了精神,心想去瞧瞧有无生得标致小师父也好。等见迎出来是个叫妙心老尼,身后跟出来姑子也没一个能入眼,便泄了气,问道:“娘,你带我来这尼姑庵里做什么?”

    廖氏不理睬,只径直将他带入后头那院子,乳母抱了虫哥儿出来,取了个小银盆,捉住虫哥儿手指,用银针往手指头上点了一下,挤出一两滴血滴入水中后,这才对着早看呆了徐邦瑞道:“把手伸出来!”

    徐邦瑞吓一跳,这才晓得是要自己手上也扎一针。眼见那小孩儿哭得厉害,想是疼得紧,忙缩手要走,廖氏已经再次喝道:“手!”一边沈婆子早推他向前,陪笑道:“我爷哎,一下就好,就跟被虫子咬一口似。”

    徐邦瑞见母亲严厉地望着自己,晓得是躲不过去了,只好伸出手,忍住痛叫婆子掐住了指头尖上戳了一下,用力挤出了几滴血,也滴到了方才那银盆子水中。吮了下指头,见廖氏和沈婆子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里头几滴水,神情紧张,忍不住也凑了过去,瞪着眼问道:“这是做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太太,合了,合了!”

    沈婆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般大叫,差点没跳起来。廖氏也是看见儿子下去那几滴血,已经和虫哥儿混了一起,顿时长长松了口气,笑得也是合不拢嘴。

    “娘,你们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徐邦瑞傻不拉几地还要问,忽然一顿,登时明白了过来,猛地睁大眼睛,道:“这……这是滴血认亲?”又看向方被哄住止了哭虫哥儿,呆呆地道:“这,这是我儿子?谁,谁生?”

    廖氏喜形于色。见被他猜出,怕他出去乱说,心想叫他晓得也好。便将他带到边上一间静室,把秋蓼生了这孩子事说了,叹道:“娘这也是没办法办法。你二哥走得急,没留下个一儿半女,你嫂子年岁又小,倘没个儿子,往后如何能守得住?往后娘便将虫哥儿过给你嫂子,也算替你二哥撑个门面。只虫哥儿来历,因是国丧时有,此事你万万不可出去胡乱说。咱家如今正风口上,好容易凭你爹才挣回点脸面。这若是被人抓住辫子再参一本,那便是真麻烦了!”

    徐邦瑞明白了母亲心思后,她到底说什么,基本就没入耳了,呆呆地发痴。心想那个寡嫂初念,算起来比自己还小一岁,却时刻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样子。濯锦院里深居简出,除了去老太太那里问安时偶尔能碰到,平日连个面也不得见。碰到了,自己也只是看看而已。因她对自己向来没好脸色,身边又随时有两三个丫头跟着,连句话都没机会说,别提靠近得亲近机会了。

    徐邦瑞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刚前几日老太太那里碰到她时样子:乌黑发髻上只插一枚白珠银簪,月白底起樱花纹衫子,浅茶色潞绸裙,俏生生立那里,肌肤玉白,眸色莹然,竟似出落得比刚嫁过来时还要标志几分了。老天开眼,竟然让这样她来替自己养儿子……

    徐邦瑞一阵胡思乱想,下腹处登时紧了,差点没顶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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